丁亚雷：在当代语境中重构绘画的精神维度

初访丁亚雷先生，他伏案而坐，指尖轻叩瓷杯，目光似漫不经心，却又带着几分狡黠，微微上扬的尾梢透着股不羁的灵动。交谈间，其眉态随话语而变，发问时上扬、感慨时舒展、调侃时为歪斜。眉宇间充满了趣味。

丁亚雷的“武人画”最早受到浮世绘中的武士绘的影响。他将它们消化吸收，并且注入个人符号，在不断地尝试中“武人画”演变为一种独特的艺术语言。另一方面他受到白隐禅师的影响，在他的作品中，钟馗、罗汉、财神等传统符号被赋予市井气息。白隐禅师认为“人人具足之妙法的心性”。在其《钟馗味噌图》中，以捣鬼的钟馗隐喻破除贪嗔痴的修行过程，这种将神圣与世俗并置的手法，暗合禅宗＂佛法无正反＂的辩证思维。不同于传统文人画的含蓄雅致，丁亚雷的画面充满张力：粗犷的线条、夸张的变形，甚至带有几分＂张牙舞爪＂的野趣，如《李逵出恭》、《拔罐图》等作品，以戏谑的方式解构了严肃叙事。

这种美学转向背后，是他对艺术本质的深刻反思。在理论与实践的双重维度上展开探索。他的＂武人画＂并非简单的风格标签，而是对文人画传统的创造性转化。以＂武人＂的莽撞与率真，打破文人画的程式化表达，将绘画从书斋雅趣中解放出来，回归到＂直指人心＂的本源。这种转变不仅体现在创作风格上，更反映在对艺术功能的重新认知——在工业革命与机械复制的浪潮中，绘画的工具理性价值逐渐消解，丁亚雷敏锐地捕捉到这一转变，提出当代绘画的核心价值在于提供＂情绪价值＂。以梵高为例，其作品在后世成为抚慰心灵的精神图腾，印证了绘画超越时代的情感力量。这种价值转向在丁亚雷的创作中体现为对日常性的关注。他笔下的贩夫走卒、萝卜青菜，看似琐碎平凡，却承载着个体对生命的体悟。

在他的作品中表现为对文人画传统的批判性继承：既保留＂笔简意赅＂的美学特质，又突破其程式化束缚，融入民间艺术的鲜活生命力。在当代艺术陷入同质化困境的背景下，这种探索具有特殊意义。他指出，中国艺术家应在消化吸收的基础上寻找新路径，他的“武人画”系列正是这种探索的实践：以传统水墨为媒介，却通过夸张的造型、幽默的叙事，赋予作品强烈的现代性表达。当我们将目光从具体的创作实践转向更宏观的艺术生态，不难发现这种＂在传统中寻找现代性＂的策略，同样渗透在他对艺术教育的反思中。

作为艺术教育者，丁亚雷对学院体系的反思贯穿其创作理念。他认为职业划分正在消解，艺术教育应从培养＂职业艺术家＂转向激发个体创造力。他以历史上的科学家、哲学家为例，指出真正的艺术创作往往源于非职业的纯粹热爱。在教学中，他倡导＂率真＂的创作状态，强调艺术不应被技法所困，而应回归本心。这种理念在他的“武人画”中得到充分体现：看似随意的笔触、未经雕琢的形象，实则是剔除矫饰后的本真表达。正如他所言：＂率真其实是一种故意的舍，是对外在桎梏的挣脱＂，这种创作态度不仅影响着他的学生，也为当代艺术教育提供了新的思考维度——当技术革新不断重塑艺术边界，或许回归人性本真才是最具生命力的答案。

面对艺术在当下的语境，丁亚雷选择在绘画中寻找精神栖居。他的作品既是对传统的致敬，也是对现代性的回应；既是个体情绪的宣泄，也是对人类普遍困境的思考。正如张彦远之言：＂若复不为无意之事，则安能悦有涯之生＂。当我们凝视他笔下那些充满张力的形象，看到的不仅是一位艺术家对创作的执着，更是一个知识分子在时代转型期的精神突围——以率真之笔，绘就属于这个时代的心灵图谱。

（文：赵菊／图：叶道明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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